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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铭

  

        在我童年的乡村,看电影是一件文化盛事。

  我住的那个辽西小山村,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,村子里才有了电灯。我们那个时候看的是露天电影,都是用发电机发电的。发电机是个铁疙瘩一样的机器,电影放映员用一根皮带缠住机器,然后使劲拽。三拽两拽,发电机就启动了,光明洒满了村庄的每个角落。记得有一年生产队演出一部叫《一个护士的故事》的电影。因为发电机总出故障,这部电影一直在我们村子演了七天也没有最终演完整。

  在我们乡村,电影放映队是很活跃的。听说要来演电影,我们这些孩子的心就开始激动起来。准备零食,上山采摘野果,为看电影做好一切准备。电影放映队当时的设备很笨重,三个大木头箱子,还有两根立荧幕的杆子,生产队要派马车去拉。孩子们翘首企盼,光影梦想的种子在我幼小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。

  在我们村庄不远,有一家驻军部队。他们的礼堂有时候也演电影,有时候为了军民共建,就通知附近的村庄,可以免费去部队看电影。驻军在深山里,有个铁大门,还有拿枪站岗的解放军战士。从大门这到礼堂大约三百多米的距离,铁大门一打开,乡亲们就一起跑向礼堂占座位。那场面蔚为壮观,我跟着跑过一回,当时记不得是如何冲进去的。在礼堂门口,我的双脚离地,被挤飞了一样混进了礼堂。

  我爸爸也去挤过,他还负责带我们村子的一个男孩子。铁大门一开,被人挤得“咣当”一声反弹回来,那个男孩子就被撞上了。大家都顾不得理会,争先恐后跑进了礼堂。那天放映的电影是越剧《红楼梦》,我爸爸坐在那就睡着了,直到电影散场才算醒过来。回来我妈妈问演的是啥,我爸爸就乱点鸳鸯谱,说林黛玉葬花是为了等薛仁贵,闹出了天大的笑话。事情还没算完,被撞的那个男孩子脑袋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,他奶奶不依不饶,带着他来我家找我爸爸讨要说法。

  作为孩子,我最爱看战争电影,喜欢里面打仗的镜头。那些抓坏蛋打鬼子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。电影有时候在本村演,有时候在外村演。我们村叫上店,是小队,来演电影的时候不多。

  无独有偶,我的叔伯小弟跟我一起看《风雨下钟山》的时候,也睡过去了。我们整不清楚到底因为啥打仗,这事不归我们管,我们只关心快点干起来,大炮机关枪使劲打。电影很长,一直不打。我的小弟挺不住了,说,我先眯一会,打仗的时候喊我。他顺着坡就躺在地上睡过去了。他刚刚睡着,这边百万雄师过大江了。大炮机关枪果然响了起来,还有船在摇啊摇,最振奋人心的是吹冲锋号,“嘀嘀哒哒”地真牛。我忘了喊小弟了,电影演完了,才想起了满脑袋是草根和泥土的小弟来。小弟迷迷睁睁地,新中国都解放了,他竟然错过去了。小弟一路上埋怨我打仗为什么不喊他。

  电影不是总能够看到,小时候的我就自己发明了一种游戏:演电影。一面墙是我的荧幕,一面背面带水银的镜子,就着太阳的光芒在墙上投影。我用小石头小木棒开始了我的电影故事。我用一个孩子最稚气的游戏开始了我的光影梦想。

  从初中毕业四处打工,到街头卖菜苦苦寻觅,我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。那些岁月,我在寻梦的路上跋涉得很辛苦。我不敢抬头,因为头顶距离太遥远,叫我可望而不可即。我不敢回头,因为身后的路陡峭险峻,我不敢回首品味。我只能盯住我脚下的路,一步一步,踏踏实实地走。

  2005年的冬天,我遇到了著名导演宁敬武先生。他先是买走了我的一个小说的影视改编权,接着就邀请我改编自己的另外一篇小说。感谢他对我的信任,因为我没有创作电影的经验,甚至不懂最起码的常识,但他给了我勇气和信心。很快,我的第一部电影《磨剪子抢菜刀》创作完成,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,已经是春天了,我们需要一场漫天大雪,导演说要买化肥做假景。那天早晨,我起来发现天阴沉沉地,打电话给导演,他告诉我,北京大兴突降大雪。我们都很激动,那漫天的雪花是老天对我们的恩赐,这部电影,带着我对朴素情感的追寻,带着我对脚下这块土地的感恩,它素面朝天地走来,是写给我们父辈的作品。我知道,就是一百年过去了,它仍然会打动我们敏感的心灵。

  电影《磨剪子抢菜刀》代表中国参加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电影展映,它为我赢得了尊重。我自豪的是,中国辽宁一个叫马耳朵沟村的地方,有一个农民他用作品证明了自己的价值。从2006年一部电影,到2007年的两部电影,然后是2008年的三部电影,我实现了自我的一个超越,我用作品回应了质疑的目光。

  2009年,我编剧的电影《村官李八亿》入围纪念改革开发三十周年十部数字电影展映活动,获得了数字电影百合奖的入围奖。电影《拉钩》获得了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的入选奖。我知道,这些成绩,还不足以叫我沾沾自喜。我在储备,在学习,在酝酿,我需要提高和学习,我也需要失败叫我冷静,叫我戒骄戒躁。

  2009年我还有一个最大的收获,10月,我被辽宁省文化厅艺术研究所正式聘任,走在上班的路上,我百感交集。一个只有初中毕业的农民工,这些年的成长是很多老师默默关怀的结果,去辽宁文学院,得辽宁文学奖,送我去鲁迅文学院学习进修,参加全国规格的重要会议……命运没有亏待我,国家没有亏待我,给了我温暖也给了我感动。

  我生活在这样一个和谐的社会环境中,我是幸福的。拿起笔来,我用自己的真诚继续抒写这美好的生活。我深深知道,只要心里有爱,梦想一定会成为现实!

卢苏宁[详细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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